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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那一天夜里,我被一阵喧嚷吵醒,看看表,才一点多。窗外来了一只不知名的动物,一直在窗下嚎叫,可能是一只狗。我心想,这只狗也太无聊了,这么晚了还出来散步,他难道不困?不是每只动物都能像猫那样昼伏夜出,这个是狗们学不来的。我正想接着去睡,突然,那只动物的叫声在中途竟然转变成鸡的叫声,尖利刺耳,颇为诡异。声音转变得非常突兀,像是有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将它的声音扭曲变形。我全身一阵阵发凉,屏住呼吸一动不动。鸡叫声渐转嘶哑,犹如蝴蝶破茧而出一般,嘶哑达到一个极点,再次猛地扭曲成撕心裂肺的猫叫声。
恐惧在瞬间占据了我整个心,我断定呆在窗外的东西一定是一只精灵或者一只鬼魂。怪异的叫声像是一把利刃不停穿刺我的脑神经,我想要尽快入睡,尽快摆脱这种声音。我把被子蒙在头上,并用双手在被子底下紧紧捂住耳朵。猫叫声渐渐变得像女人的哀号声,到了后来,我已经分辨不出那是猫叫还是一个女子的叫声,凄惨悲凉,透入骨髓。不知怎么,我突然产生一股强烈的冲动,我要走出房门,我要看看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爬起身来,找到床头的手电筒,打开了房门。我的房间与父母的房间相隔比较远,不与他们的房子相连,孤零零地独立出来,像是湖水中突起的高地。我走出房门时父母的房间里漆黑一团,他们应该还在呼呼大睡。我拿着手电筒向四周照去,一束圆形光柱在浓稠的黑夜中开辟出一道白色空间。我马马虎虎地照过每一个角落,恍然间见到一张神情木然的木头雕像一般的脸,我被吓了一大跳,双手乱摆差点把手电筒扔掉。我再次向那个地方照去,竟然什么都没有。我难以确定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但我希望那就是幻觉。
一阵凉风吹来,有东西在我身上轻轻拂动,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出门时忘了穿衣服。一身内衣单薄得像是一张纸,但现在是深冬酷寒天气,我不知为什么一点都感觉不到冷。
我拿着手电筒寻找一番,一无所获。窗下除了一个近来刚被挖出来的树桩外什么都没有。最初听到的怪异叫声也已消失无踪。我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在我准备走回房间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听落地时的钝重感,那应该是一只庞然大物样的东西。脚步声落地时仿佛大地都在震动,偶尔还会传来金属敲击地面的声音。我身不由主地打开院门,想去瞧瞧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冬日冰冷的铁门让我的双手迅速失去知觉,渐渐蔓延到全身,我的全身似乎都已失去知觉。
大门打开时发出吱吱响声,我尽量小心翼翼,唯恐被那只神秘的东西发现。走了多长时间我已经分辨不出,只觉恍恍惚惚似乎有个东西在牵引着我。前方的脚步声渐渐变轻,偶尔伴随着卡擦卡擦骨骼碎裂的声音,估计这个怪异的东西有着严重的关节疾病,步履蹒跚。
手电筒照到十几米远的地方,空无一物。脚步声却总是在前方两三米处响起。后来手电筒的白光渐渐变弱,我心知不妙,手电筒快要没电了。这似乎不太可能,我昨天刚刚充满的电,以往总可以用一个星期的。但是我的手电筒真的在慢慢变暗,漆黑的暗夜缓缓恢复本来面孔,雪白的光束像是失去生气的白兔,慢慢低下了脑袋。
手电筒的白光很快暗淡并最终归于乌有,我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我附近盯着我,一双发出红光的眼睛,面目模糊不清。我僵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继续向前走,那双眼睛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紧跟着我,不即不离,神情漠然。偶尔会听到一阵女人的尖叫声,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幻听,模糊但近在耳边。脚步声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了,我盯着前方的满目黑色,感觉到一片片浓墨似的细小颗粒渗入我的眼睛,像是雪花飘落在青石板上渐渐融化。夜色犹如一团浓重的黑色雾气,隐隐约约有一双眼睛看着我,又恍惚有无数双眼睛看着我。我努力向前方看去,什么都看不到,仍旧是视线无法穿透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渐渐有一个黑影在晃动,像是漂浮在空气中的黑色轻纱。我向前走了几步,看清了他的大致外貌。那是一个男子,身材高大,轮廓鲜明。他缓缓向我走来,脚步迟缓拖沓,像是趟水过河。然而被他身体带动的迎面扑来的一股风却强劲有力。
这个男子走路的样子让我想起夜里总会做的一个相似的梦。在梦中,我身前是一条波涛汹涌的长河。河面很宽,浪头滚动成一把把斧头的模样向前方击打。河边有一大群人,其中一对对男女在岸边蹲下,小心翼翼地下河,相互扶持着向对岸趟水走去。由于水流湍急,许多成双成对的男女尖叫着差点被浪头卷走。有些人畏惧力道强劲的水流,临阵退缩,连滚带爬地回到岸上,悲愤莫名地向着对岸大吼大叫或者咬牙切齿。我看到一名男子被迎头拍来的浪头覆盖,消失无踪。与他一起的女子艰难地转身,抓住另一名男子的手臂,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我从小见到盛大的水流就会头晕目眩,失去知觉。面对眼前这条长河的浩大声势,我早就心旌摇曳,不能自已。我抱着脑袋原地转了几个圈,稍稍减轻了些昏眩,努力让自己清醒下来。但就在我试图清醒的时候,忽然产生一种猛地跳入浪涛的冲动。我张开双臂,身体前倾,双目中灌满喷溅的水花,眼看就要跌入水流之中。突然,后心被人一把抓住,提了回去。但是我的右脚已经浸到水里了,上岸时右脚滴滴答答流下的水流像是淋漓的鲜血。我回过头来,发现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拉住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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