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min 发表于 2015-1-6 15:32:04

钓鱼

<p>    经过连日来的观察,阿庆决定今晚开始下手。
    目标是方先生,之所以会选上他,一是方太太两年前病逝,那套小公寓里就只有方先生一个人住,并且他每天早出晚归;二是方先生家十分容易下手,方先生对面那户是间空屋,在开锁之时,背后住户突然开门的几率是零;三是方先生的生活作息极其规律,标准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他每日上午八点半驾车出发,至凌晨十二点半才会返家,周六周日则一整天都窝在家中,除了倒垃圾之外,足不出户。
    阿庆观察了几天就发现,只要在周一至周五的晚上,从自家楼顶出发,穿过顶楼,下楼,打开方先生铁门上那道简单寻常的锁,进屋,全程大概不用五分钟,在凌晨方先生返家之前,阿庆有一段极长的时间让他肆意妄为。
    而选到今晚动手是因为阿庆打探到方先生前不久刚刚买了一些价值不菲的珠宝——因为思念亡妻,方先生经常会买一些珠宝和衣服以及化妆品回来。
    晚间十点,阿庆背着黑色背袋、开锁工具,矫健地开门出去,一如计划,他穿过顶楼,来到方先生家铁门前,只花了三分钟不到,便开了方先生家的铁门。
    屋子里头漆黑一片。阿庆并未开灯,那会让附近邻居起疑,他以一只小巧的手电筒作为照明工具,在方先生家中四处摸索。
    方先生家中东西非常的多,客厅之中是好几只大书柜。大部分的柜格之中,都摆满前后两排的书。有一半以上的柜格当中的书,甚至是以横摆平放的方式,来增加藏书的面积。
    阿庆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走向书柜,小心脚下出力不可过大,免得让底下的住户听见楼上有人,或是一不小心让电筒的光透到外头等等。
    他来到书柜前,上下打量着,他也看过许多书,这是他颇为得意的一点,他自认是个智能型的小偷。但他翻了几本书,全是洋文书,这让他倒有些汗颜和气愤,他仅能从所识不多的英文单字之中,勉强得知这些书的内容,是关于魔法、巫术之类的奇幻书籍。
    他放回那些书,转往其他地方探索,方先生的家是三室两厅,其中一室是和室。和室有着四十公分高的木造底座地基,如同将一般房间整个拔高了半公尺那样。而那底座空间,通常便用于堆放杂物,而和室之中,是简单的茶几和矮柜陈设。
    阿庆大致检视了和室一番,转往方先生的卧室,方先生的卧室是双人床,枕头也是一对。在那双人床的床尾,是叠得整齐的棉被。但床铺一边,平放着一件洋装,犹如躺着一个人一般。阿庆有些愕然,心想方先生思念亡妻的举止固然令人替其感叹,但在自己床边这样子放一件女人洋装当作妻子,却显得有些诡异,不免令人怀疑方先生的精神状况。
    卧室之中除了床,还有衣柜和妻子生前的梳妆台。阿庆小心翼翼地先探视梳妆台,上头摆着各式各样的化妆品。阿庆不知哪冒出来的念头,拿起那些化妆品,凑着电筒灯光细看了看,竟没有一件是超过保存期限的,那必然是方先生在每一样化妆品将要过期之际,便更替上新的。book.guidaye.com
    “真是太深情了……”阿庆不禁哑然失笑,他拉开了更多抽屉,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他又开了衣柜门,里头是满满两个人的衣物。若不是阿庆早已得知方先生已经丧偶,必定会以为方太太仍然活着,与方先生共同生活着。
    阿庆在衣柜中翻找半天,仍然一无所获,只在床头矮柜的小铺满中,挖出几枚五角硬币而已。他丝毫不放弃,看看时间,此时还不到十点半,他还有一个小时以上的时间可以慢慢地找。
    他到了方先生的书房,里头三面墙都是书柜,一张书桌正对着窗,桌上摆着一张照片,是方先生和方太太的合照。阿庆不禁咽了口口水,方太太的确是个美人,照片中的她只是略施薄妆,但比起电视上那些亮丽女星却一点也不逊色。
    他接着翻看书桌上那堆笔记纸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还有些图。阿庆自认是小偷之中读书最多的,也不管自己看不看得懂,便硬拿起来翻看。方先生以英文书写。他吃力读着,终于放弃,他仅能勉强认出些单字,但组合在一起就完全不知道在写什么了。但他也偶尔见到一些汉字夹杂其中,诸如“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人死复生”之类的字句。
    纸张中那些凌乱的图样是一个一个的圈圈,井然有序地交错排列,在圈和圈之间,还有些咒文一般的字样穿插其中。阿庆觉得这些图倒是颇眼熟,在电影、漫画当中都曾见过。
    “这什么玩意儿?魔法阵?”阿庆哼了几声,不屑地将纸扔下,本来让密密麻麻的洋文击溃信心的他,稍微觉得安慰,心想这方先生写了一大堆字,原来是在专研卡通、漫画来着,原来也没那么高级。
    阿庆翻完了书桌桌面,又看到书桌上摆放着几只小柜,小柜造型如中药店的药柜,一格一格的整齐方形小抽屉。两只小柜上一共有十八格小抽屉。他打开第一个抽屉,里头是一只甲虫,那甲虫是活着的,六只脚用胶粘黏在抽屉中的底板上。一旁还有指甲大小的苹果渣。那甲虫在阿庆打开抽屉之时受了惊吓,双翅震动,发出了嗡嗡的声响,但脚给沾黏住了,飞不起来。
    “喝!”阿庆愕然,看了几眼,将抽屉关上。打开了第二只抽屉,里头是一只活的蝴蝶,同样是六只脚给沾黏在底板上,仅能鼓动双翅,振出点点鳞粉。阿庆关上抽屉,开始认真估计方先生的精神状况。
    第三个抽屉打开,是一堆蠕动的蛆。第四个抽屉是一只晶莹翠绿的小青蛙,四肢绑上了细细的铁丝,想跳却跳不起来。第五个抽屉是六只没有脚的蟑螂,急急振动翅膀,好像要飞一般。阿庆赶紧关上抽屉。深吸了吸气,三分的恐惧夹杂着三分好奇,再加上想要找出值钱珠宝的心态,让他继续拉出那些小抽屉。第六个抽屉是十几只蜗牛。第七个抽屉是一张纸,纸上是一片干涸的褐色,很像是干掉的血的颜色。第八个抽屉是几张小字条,上头写着密密麻麻像是咒语一般的字。
    第九个抽屉是两只金龟子,一左一右地沾黏在抽屉底板上。第十个抽屉是一群蚂蚁,那些蚂蚁给装在一只比抽屉略小的透明盒中,盒上有小孔,覆盖着纱布供其透气。第十一个抽屉是一只麻雀,阿庆无法形容那只麻雀的确切样貌,只知道它是麻雀,不能飞,还活着,如此而已。阿庆颤抖着手,关上那麻雀的抽屉,忽而有个想法,很想将抽屉之中活着的生物全放了,让他们逃。他继续打开剩下的抽屉,第十二个抽屉是一个小碟子,碟子之中盛着八分满的液体,颜色是浑浊的深灰色,看不出是什么,但是飘散而出的气味令人反胃欲呕。
    第十三个抽屉中有一小盒,盒中有一条鱼,那鱼不小,挤在狭窄的小盒之中,仅能摆动翅鳍尾巴而已。第十四个抽屉是一小片土,种着几支不知是什么的小植物,那植物仅微微发芽而已。第十五个抽屉是一条小蛇,缓缓蠕动着。
    第十六个抽屉是一块霉,应当说是那块“东西”之上,长出了各种颜色的霉,而那块东西是什么,却不得而知,阿庆猜测那是块猪肉;第十七个抽屉拉出,阿庆尖叫一声,身子往后一弹。

admin 发表于 2015-1-6 15:53:58

钓鱼(2)

那是一只猫。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一只活生生的小猫,被挤在那么小的方形小抽屉之中,几乎塞得没有空隙,阿庆见到四条铁丝将那抽屉上方给封了,即使抽屉打开,小猫也出不来。小猫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不觉得痛苦,反而伸出一只手来,一抓一扒,玩得挺开心。
    阿庆以颤抖的手,将那小猫的爪子轻轻推回铁丝之后,再小心翼翼地将抽屉关上,生怕夹到了小猫的手。他背过身来,靠在书桌桌面边缘,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其实是梦见自己偷入了方先生的家。他捏捏脸,很痛,并不是做梦。他转回身子,看看那最后一个抽屉,他深吸了口气,将之拉开,不由得欢呼一声,里头是好几颗荔枝大小的水晶。
    不。那不是水晶。阿庆怔了怔,伸手取出一颗来,那透明珠子挺坚硬,但不如石头那般坚硬,硬度倒像是冰冻的鱼丸。他翻转着那珠子,转至其中一面,见到那珠子上,还有一小圆形突起。他喝了一声,将那珠子扔回抽屉之中。
    那是眼睛。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将黑白色的眼睛,变成了透明。并不是完完全全的透明,而是有些混浊,略微带着褐色血丝的眼睛。他将抽屉关上,抹了抹手,非常确定这方先生,若非精神异常,便是心理变态了。他看看表,十一点零三分,距离方先生习惯返家的凌晨零时,还有很久,就算保守地加上安全范围,只要在半小时之内离开,应当完全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应当不会碰上那个变态。
    “真看不出来……”阿庆拍着胸脯,仍然四处翻找,什么首饰也没找着,他甚至去了寻找厕所,厨房的流理台、冰箱,最后又回到和室,翻了几只矮柜,又找了书柜、电视柜、五斗柜,哪里有什么珠宝?
    “难道方先生出门之时,都会将珠宝一起带走?放在车上?”阿庆又是气恼又是不解,呆坐在和室那底座之上。
    门外的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阿庆微微转头,看着门的方向,现在还不是方先生返家之时。那脚步声,应当是二楼或是四楼的住户。
    但那脚步声在三楼停下,跟着是自口袋取出钥匙的声音。阿庆的心脏差一点就要停下,他张大了口,急急忙忙地蹲低身子,关上电筒,已然听到钥匙插入钥匙孔之中,且转动着。
    阿庆揭开了和室底座的小门,爬了进去。铁门打开,跟着是木门,方先生一脚跨进了屋子,转身,关上铁门,关上木门。
    已身在和室底座之中的阿庆,用后脚将底座的小门轻轻带上。他趴伏在和室底座那四坪大小、不到五十公分高的宽扁空间之中。这底座空间之中,有些木柱顶着横梁和木板。阿庆一动也不动地伏着,深怕吐出口气,就让外头的方先生听见了。
    “美月,美月,我回来了。今天你过得开心吗?”方先生的声音清脆,精神饱满。
    阿庆暗暗咒骂着,肚子里不知滚了多少句难听话,将这以变态手法饲养生物、又会和死去的太太说话的家伙,暗暗骂得狗血淋头。
    “今天真累,企划部那个王主管处处针对我,烦死人了。”方先生走进了厕所,还说着话。
    阿庆心中一喜,心想若是方先生要洗澡,那自己便可以借着水声,悄悄地溜了。他屏着气息,侧耳听着,果然听见了莲蓬头的水声,和方先生含糊不清的说话声,显示他将厕所的门给关上了。
    阿庆迫不及待地后退,这和室底座暗沉沉的,他突而觉得身腹之下压着一个坚硬的小东西,像是小石子大小。他伸手去拨,却摸出那东西是冷冰冰的,那是一枚戒指。他怔了怔,将电筒打开,照看手上的东西,果然就是一枚戒指,纯银的戒指之上,镶着一些碎钻。
    他惊愕不已,跟着他感觉右臂下也压着同样大小的东西,他掏摸了一阵子,又摸出一枚戒指,是纯金的。他心中的古怪到达了顶点,不明白方先生为何将这些值钱首饰,藏在这和室底座之中。他以电筒探照,照向前方,有几个盒子,全是珠宝盒子,他怔了怔,心想或许是方先生将珠宝盒子藏在和室底座尽头。这些散落在地的戒指,可能是在放入之时掉落下来,或者是让老鼠叼落的。
    他匍匐前进,心想既然要退,便将眼前的珠宝盒子带着一起退,那几只盒子当中的所有首饰,价值可能超过百万。就算让方先生发现,硬抢也要抢到手。他爬到底座尽头,将眼前的珠宝盒盖打开,里头都装着亮丽的珠宝首饰,有戒指、耳环、项链等。他甚至熟练地在揭开盒盖之时,以一手快速按压住那珠宝盒中的音乐机关,不让珠宝盒在开启时发出音乐。
    他一把一把地将首饰取出,放入口袋。在开到最右边那只盒子之时,他觉得手肘压在地上的感觉有些古怪,传来些微的滑溜感,不像是压在石板地上,而像是压在丝绸之上,更像是压在女人的长发之上。在他尚未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之时,已经本能性地将电筒向身子右侧照去,有一张脸,和他靠得十分近。应该说,就在他匍匐处的右边,有一个女人,以一种奇异的姿势侧躺着。
    阿庆身子本能性地弹起,但此时他身在和室底座之中,脑袋重重撞在底座木板上。他瞪大眼睛,惊愕到全身的毛细孔都突然张开一般。那女人穿着白色的睡衣,睡衣之外的皮肤,都是紫黑色带着淡青色的血管纹路。
    “他将妻子的尸体藏在这里!”阿庆惊愕至极,急急想要后退,但他的背包卡在一根木柱之上,一时之间后退不得。
    方先生像是听见了外头的撞击声音,匆匆忙忙地出来,四处查探着,还自言自语:“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声音?”
    阿庆捂着嘴巴,身子激烈颤抖着。他强忍着惧意,将头瞥向左边,不去看已经变成黑色的方太太。他缓缓扭动身子,调整背包位置,试图后退。
    他试了几下,终于挣脱,正欲后退之际,却听得上方一声震动,原来是方先生踏上和室,踩踏在木板上所发出的声音。方先生犹自呢喃自语着:“美月,美月,你听见声音了吗?”
    阿庆只得僵直了身子,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心中把方先生的祖宗十八代都给咒光了。方先生却不离开,而是躺在和室之中,呢喃述说着对妻子美月的思念之情,说到动情之处,还会哽咽,或者大笑。
    阿庆一动也不动地趴伏下,将近半个小时,姿势全然没有变换,他觉得筋骨酸疼得十分难受,勉强扭了扭脖子,将头瞥向另一面,向着方太太的那一面。方太太的眼睛是睁开的,是一双青绿色的眼珠子,和阿庆四目相望着。
    “哇!”即使阿庆再冷静,再老练,在这种情形之下都要像个踩扁老鼠的女孩似地大吼、狂吼。方太太会动,且很快。阿庆犹自挣扎之时,方太太已经爬上了阿庆的身。
    阿庆见到方太太张开了嘴巴,舌头滚下,他晕了过去。阿庆醒来之时,仍然在那和室底座之下,但他感觉自己是全身赤裸着的,且平躺着,身上还带有香味,像是洗过澡一般。他心中愕然到了极点,只觉得身子无法动弹,手和脚都给紧紧地绑缚住了,口中也给塞了满满的布,发不出声音。www.guidaye.com
    他脑中混乱,只能微微仰头,自那底座小门向外看出,他看到一双脚,是方先生的脚。还有另一双脚,是紫黑色的脚,有些地方甚至腐烂了,是方太太的脚。他们的脚时而前进,时而后退,他们像是在跳舞,方太太的脚晃动得十分不自然,有些僵硬。
    “美月,美月,你最近瘦了,都是我不好,没有替你多找些吃的。”方先生似乎道着歉,他又说:“我再想想,我下个月再向黄太太她们买一些戒指,嗯,让她们把风声传出去。有了,我将钥匙放在鞋柜上,假装是备用钥匙,引多一点人来,把你养胖一点,你太瘦了,我好心疼,好心疼……”
    阿庆听得头皮发麻,狂烈挣扎着,但他被绑得太紧了,尽管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却仍然挣脱不开。
    “美月,你饿了吗,好好,你等等,你等等。”方先生呵呵笑着,走向别处,边说:“我新买了餐具,白瓷盘子,一对天使刀叉,好漂亮,你看看!”
    方太太僵硬地走动着,似乎接下了方先生交给她的餐具。方太太蹲下,朝底座里头看,咧嘴笑着,像是饿了很久一般。阿庆倒抽了一口冷气,方太太爬了进来,一手拿着叉子,一手拿着刀子,的确如方先生所说,那是一对极美的刀叉。而那白瓷盘子,却在方太太俯身之时,便摔破了。
    “唉,就是不小心,刚买的你看……”方先生无奈地说,收拾着那碎裂瓷盘碎片,顺手将小门给关上了。
    一片黑暗。
    阿庆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惊吓昏厥,又在叉子刺入他腿之时剧痛而醒……他极度后悔,他终于想改行了,但来不及了,他偷进了地狱。
    方先生回到和室,打开矮柜中取出名酒,倒了小半杯,带上耳机,躺在和室木板之上,静静地聆听音乐。他偶尔感到底下的震动太过激烈,便笑着,轻轻用手敲扣木板,说:“美月,别吃得太急,别像上次一样,把新衣服弄得都是血就不好看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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